饮酖止咳

露普露本命/百无禁忌/好文多磨
Ivan×Gilbert Гильберт×Иван
「不过是恶魔同一只眼球中的两重瞳孔」
🗑️小号🗑️=沙之书

花园


伊万蹲坐在叶子下面。飞鸟从水面一点而过,滴滴夕阳溅开;他不明就里地扯下来一簇红浆果,放到嘴里大嚼起来。树叶摇摆,花苞颤动,浆果又即刻长回了原位。他有点累,索性躺倒,一只青蛙恰好选在他的面门上落脚,又跳开,传来落回池塘的扑通一声。
蕨类的奇怪宽叶与针叶树的针丛间掉落了一小片天空,澄澈明净如蓝玻璃。


他知道要去找谁。


虫鸣声声,似乎在盛情称赞着这里的丰饶,或是以鸣唱来亲吻生命本身。色彩绮丽的鸟儿展翅滑过,为他掉下一片彩虹里蘸过的羽毛。


他让羽毛在指缝间穿梭,感受着它的轻盈和温暖。
为他送信的鸟儿尖叫一声。时间到了。


他缓缓挪动步子。不用急,得慢慢来。
在丰茂的森林边缘,红土扎眼,怪石耸立嶙峋,崩落之声不绝于耳,没有一丝生机。他毫不犹豫地穿过那条界限,所及之地立刻迎来雨水溪流,植物生长;树苗树丛成倍增大,开花散叶,鸟儿们也跟了上来,在他头顶盘旋鸣叫。整片仙境随他一起迈开步伐。

他微笑。
在生成的一定范围之外,寒风凄厉呼啸,土壤瘠薄松软,可以被一口气吹跑。与伊万所在形成鲜明对比,弥漫着绝望与自暴自弃的氛围。石堆会自行崩塌,其余的一切就僵死原地,连狂风都不能撼动其半分。只有石头,砂子,土,土,奇怪的石头,土。
伊万打了个哈欠。越来越不好找了。

不过,转过那个弯,基尔伯特半靠在岩角上晒太阳呢。
上帝才知道他那儿有什么太阳。寒风让伊万都觉艰涩,更别说一袭黑色短衣的基尔伯特;反正一向很难从基尔伯特脸上看出他冷不冷痛不痛。

站了一会儿,基尔伯特才沙哑着嗓子问:“怎么又来了?”
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开。也许是没力气睁开,伊万觉得那没什么区别。


“来给小基尔送东西吃。”伊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明快,无忧无虑。


“蛮用心的嘛!”基尔伯特嗤笑一声,伊万听不出来那是嘲笑还是称赞,每每被弄得心烦,回过神来基尔伯特已不在原处。他从石柱背后现身,向伊万这边走来。

充当先锋的野草因为软弱而迅速枯萎消失,被打着漩涡的风迅速舔舐而去。


只剩5米。但伊万面前已全是裸土,所有植物躲在他的影子里瑟瑟发抖。不远处那个车轮大的小水坑里本已盛开一棵风信子,居然被吓得又缩回了头。


伊万深吸一口气。


他在心中想象无尽的森林。水汽,吃种子的鸟,甲壳虫,温暖松软的腐殖质,鹿在潭边低头饮水而被风吹起的细软皮毛,松鼠磕开坚果壳,马陆在茂盛的苔藓上栖息,(做个好梦)风掠过林海,枝叶簌簌。

终于有植物在裸土间生长,抽发出银色的枝条,白蝶翩跹,形状色彩斑澜诡异的果实炸裂,发出腐熟的香甜气味。


伊万很在意它们的可食用性,但看样子基尔伯特几个月滴水不沾片叶不进,狼吞虎咽地撕扯叶片啃食果实,紫色的汁液沾在颊边。


败症与茂盛的特征同时出现在每一株“过渡植物”上;大朵大朵肉红色的花开放又凋谢,藤蔓摇动,果实掉落在地,立即被蚁群分食。黄、紫、褐红、青,令人作呕的颜色在其上如颜料泼洒般的大量呈现。


伊万感到疲惫,眼皮黏合,生长出的植物渐渐变矮。
幸好基尔伯特吃饱了。伊万慢慢睁眼,那些颜色诡异的植物得到解放似的缩入地面,销声匿迹。


基尔伯特惬意地打了个嗝。

现在是伊万履行日常的时候了。他上前一步唤道:“小基尔。”
基尔伯特眉毛一抬。“没用的。它在那儿,也会一直在那儿。”


伊万不死心。再走进一步,他便碰到了那堵透明的墙壁。
该死!!
他无力地抡起拳头砸向它。他试过各种方法,但界限板着脸不为所动。毫无意义。该死。以为时间一长便会自行溶解真是愚蠢。

“托你照顾肥啾真是谢谢了。”基尔伯特转身似乎想走。“下一次别来找本大爷。”


伊万默然。尽管没有亲见,但他熟稔范围里的每只鸟,他也会在听见长鸣声时想象一只小小的黄鸟,在荒凉和生机之间来回徘徊,仿佛没有哪一方能属于它。它只想睡在某个杂乱白毛织成的窝里,但它没法降落。

“小基尔。”伊万的声音霎那间变得更加甜腻冷静,这使得基尔伯特一怔。


伊万开始唱歌,同时伸出手来,一根带着小圆叶片的藤条顺从的躺进掌心。他掰断它,开始编织一个巢;唱的是一首“民谣”。尽管两人都不记得什么是“民谣”了,连“歌”的概念都模模糊糊,但往日的旋律攫住了基尔伯特,他瞑目细听。


伊万一再的唱,想不起时便重复上一个段落,手上动作不停。他很快的编好了一个巢,席地而坐,把它放到双腿间。


终于一只鸟轻轻收翅而下,落在伊万肩头啄了几下伊万的耳朵便飞到了窝中坐好,敛翅等待。

“我的爱人啊,当你漫步过土豆花开的小径,当你抱着布匹经过白色响铃,当你的手躺在她的掌心,请不要忽略我,至少在别人提到'老苏妮塔'时闭一闭眼睛。我知道她的双眸粲如繁星…………”

伊万是个好歌手,但基尔伯特并不能把全身心集中在歌本身。这是在干什么?


绿鸟排翅大叫一声,忽然低下头化作了一堆绿色羽毛。伊万拂开它们,从中捡拾出一枚白色鸟蛋。


“就算是鸟蛋本大爷也吃不到。”基尔伯特说。


“不是的,不是的,小基尔。”伊万回应。他早已停止了歌唱,只是拿着鸟蛋向基尔伯特走过来。笑容一如往常。
还有大约半米。
他用双手拍碎蛋壳,用力揉搓,然后把混合物用力抹在壁上。

界限终于开始溶解。
风从那边灌入,蹂躏所有的草叶,发出飒飒响声。鸟儿们凄声嘶鸣,似乎能如利刃般划破天空。


“你这是…………”基尔伯特百思不得其解,直到伊万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。
“!!!”

两人同时感觉到被钢索穿过和拉扯的剧痛。不同的是伊万是全身心被抽空,而基尔伯特则觉得自己是气球皮,很快就会被胀破,四分五裂。他们都听到了彼此咬牙的咯吱一声。很轻。

“…………放手。”
基尔伯特一字一顿,但伊万不愿意。


“………你在给沙漠浇水,不论多少你都一无所获。”
伊万不放。


“小基尔我不要仙境不要掌控生命我想回去。这不是我们的世界,我已经越来越记不得原貌了。可是至少不会是你到达荒凉我留在生机。这不是我们原来的样子。我只想回去。给我多少只鸟我都不稀罕。”


“傻瓜。”基尔伯特看样子很想放声大笑,但只是憋着一脸坏笑,“肥啾很稀罕。”


伊万笑了。基尔伯特眼里就只有那团圆滚滚的黄毛。

哪怕只能带来死亡,枯萎与寂静,基尔伯特的眼睛还是血红,红的刺眼。那才是最有生机的东西,在一切中。


基尔伯特不动声色地用右手回揽伊万的腰,而左手把伊万的头轻轻按进自己的肩窝。
“真蠢啊伊万。”他拍着伊万的头,“本大爷不该回去,懂吗?伊万是生命与火焰,而基尔伯特是死亡与灰烬。伊万是昼,基尔伯特是夜。伊万是河流,而基尔伯特是废池。伊万注定迎接春天,而基尔伯特会在积雪下死掉,烂掉。”


伊万并不认同,但点着头。
“本大爷也很绝望啊。只是不甘心。那些价值观和道德都只是枷锁,那些文件纸张不过几克重,但是本大爷被压死了。就是这样的东西。你也会是吧。只是……凭什么?”
最后一句问得狠毒。


有温暖的水流濡湿伊万的头发,他抬起头,看见基尔伯特在流泪,仍然没改一脸坏笑。他舔去那些泪水。
“伊万,睡吧。基尔伯特爱着伊万,基尔伯特爱着伊万。”由于银发的低声与平淡语调,困倦已极的伊万只是点头,像听催眠曲。“但是基尔伯特会离开,带着死亡与罪孽,带着荒凉与绝望。不用想起他,他比一片羽毛轻。”


“睡吧伊万。当新的太阳升起,整个世界都不再会是你的。但你可以远离荒凉。至少你不会湮灭,至少你不被忘记。”

我在哪儿?


大个子睁眼醒来,只见窗外漫天阴云。
等到雪停后……
他披衣来到窗前,想等待某个他不愿承认但已永无归期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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