饮酖止咳

露普露本命/百无禁忌/好文多磨
Ivan×Gilbert Гильберт×Иван
「不过是恶魔同一只眼球中的两重瞳孔」
🗑️小号🗑️=沙之书

你是我目光駐留的安寧所在。


致露.安德烈亞斯--莎樂美書簡

羅馬,Via del Campidoglio 5.(1903.11.3,星期五)

親愛的露:

我的心奇異地被打動;如今,有一方故園圍繞著你,有一幢房子充滿你的氣息,有一座花園依賴你的照顧,你有了一塊屬於自己的寬廣天地。我知道,這一切都是慢慢形成的,這一切也必然會形成。因為,所謂你的世界,是渴望現實的,並且,它也具備這種渴望的力量。那久遠以前的最初的「露之安寧」簡直如同預兆而脆弱的夢幻。一切取決於你,你來了,房屋便寬敞了,花園也無邊無際。這是我那時的感覺。而我今天從中得知,對我來說,在那段美妙到無以名狀的偉大而慷慨的時光里,最深刻的東西正蘊涵在圍繞著你的那一片無盡的現實中;那時在方方面面同時感動著我、改變著我的體驗正是來自這不可言說的現實性,這種現實性便是你的品質。在膽怯的摸索中,我以前從未曾感受到存在,從未信仰過現有的一切,從未這樣認識過正在來臨的未來。你是一切懷疑的對立面,你因此為我證明瞭,你觸到、碰到和見到的一切是存在著的。世界對於我已不再模糊,不斷的自我塑造和毀棄是我早期詩句的風格,也正是他們的貧乏之處,如今,它已然消失。無論是被生物學家分類的動物還是開放著的花朵,萬物是逐漸形成的。我學會了一種單純,我艱難的慢慢得知這一切是多麼樸素。我已成熟得足以談樸素二字。
以上這一切變化均源於我有幸遇到了你,那時,我初次險些將自己葬送在無形之中。每當這種危險不斷地捲土重來,並且越來越猛烈時,我心中對你的懷念也在增長,在巴黎那段最艱難的日子里,一切都像避開一個瞎子一樣離我遠遠的,我因為害怕再也不能認出最親愛的人的模樣而發抖,那時,唯一讓我支撐自己的是,我在內心依舊認得你,我的心對你的形象並沒有生疏,它沒有像其他的一切那樣遠離我,而獨自在那片我被迫生存於其中的陌生的空虛中留下了。

現在,我又面臨激烈的內心矛盾,你是我目光得以駐留的安寧所在。

我太清楚了,萬物是向你奔去的,就好像日落西山時的倦鳥歸巢。成千條大大小小的規則得以成為現實,它們化作圍你而立的屋子,它令我如此欣喜,好像它帶給人的寬慰也一直傳到了我這裡。
露,我無法變得現實,總有事物否定我,總有問題令我矛盾、分裂,它們比我更加現實,相形之下,我彷彿不存在,這既是我的奮鬥,也是我面臨的危險。我以前相信,當我擁有一座房屋,一位妻子和一個孩子這些現實不可否認的條件時,境況將會得到改善,並以為這樣就能凸顯自己的存在,繼而變得更加成熟和實在。可是你瞧,韋斯特維德是現實的:因為我親自蓋起了屋子,並親自添置了裡面的一切。但這是一種存在於我之外的現實,我不在它裡面,我與它格格不入。如今,那座小屋與它那幽靜美妙的房間已不復存在,我只知道還有那麼一個人屬於我,還有一個小孩子,而我是最貼近這個孩子的生命的人———這賦予我一種穩定感,一種對於單純和深刻的事物的體驗————卻不能幫我找到那種現實感,那種我渴望已極的歸屬:

成為現實當中的一部分現實。

只有在工作日(太少有了)我才變得現實,我才存在,像物體一樣佔據一塊空間,壓在那裡,躺在那裡,跌了下來,一隻手過去把我撿起來。於是我覺得自己是一塊埋得很深的奠基石,被嵌在一幢宏偉的現實的建築物中,四周都是我的同類。但是在這種被拿去做填充的時刻過後,我總是被扔掉的石頭,毫無用處,上面長滿空虛的雜草。這種被棄置的時刻沒有減少,反而一個勁兒地在延續,這難道不會令我不安嗎?假如我那樣躺著,並被雜草覆蓋,誰還會找到我?我難道不會碎裂與泥土混為一體,掩埋在寂寞縱橫的道路之下嗎?
所以,有件事我早就應該去做,卻一直沒有動手:尋找道路,尋找日常的現實……

親愛的露,我像寫日記一樣寫下這些話,因為我現在寫不來信,但又想向你傾訴。我簡直已經不習慣寫作了,如果這封信措辭混亂,風格無當的話,請你包涵。你也許看不出來,這封信充滿了因你的房屋而產生的喜悅以及對它的許多祝願。我仍有千萬句話語想說,但我寫不出來。


萊納
請代我向你丈夫致以衷心的問候,允許我祝他的事業成功。

附:
這張像片是在威斯特韋德時拍的,上面有我當時自己蓋的屋子的一角。傢具都是舊的,來自里爾克家族。我之所以把它寄給你,是因為畢竟它是一所屋子,雖然比一隻蝸牛殼大不了多少,還是個屋子。另外,還因為我特別想送點什麼都給你,而這封信又不能給你帶去什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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